岑岩：足球“工业化”、建筑“工业化”与后发劣势

时间：2018-09-16 作者：系统管理员来源：新营造阅读：52526

6月14日—7月15日，四年一度的世界杯落下帷幕，星光熠熠的“青年近卫军”法国队不负众望，一路过关斩将夺得了世界杯。而中国队一如既往地和我们“吃瓜群众”一起看电视直播。

足球“工业化”的胜利

令人吊诡的是本届世界杯的四强，法国、克罗地亚、比利时、英格兰，“清一色”都是欧洲球队，生生地将“世界杯”变成了“欧洲杯”。有专家评论说是美洲球队发挥失常，其实，这是最正常不过的结局。最根本的原因，是欧洲“工业化”足球的全面胜利。

所谓“工业化”足球，在法国、克罗地亚、西班牙等队体现得淋漓尽致，集合了西班牙传控技术、意大利集体快速推进、英超的前场直线推进等先进战术；由守转攻时整体推进，配合默契如行云流水，往往十秒内即“一击毙命”。这是一个完整的系统、科学的“工业化”体系。而背后的支撑体系，则是运动员的饮食结构、训练方式、身体机能数据监控与康复、心理调节、对手大数据分析、科学化的后期保障等一系列机制，构成了庞大、严谨、科学的系统工程。这正是近代西方工业文明在全球竞争中的领先之道。

上几届世界杯，我们总有一个错觉，感觉巴西、阿根廷、乌拉圭等南美球队也是一流足球强国和夺标热门。其实，认真分析起来，南美一流球星，如梅西、内马尔、苏亚雷斯、卡瓦尼等都是来自意甲、西甲、英超、德甲、法甲等欧洲五大联赛队伍，也是欧洲“工业化”足球体系的一部分。

前些年，受美国人保罗·肯尼迪《大国的兴衰》启发，央视拍了系列纪录片《大国崛起》，深入分析了荷兰、西班牙、葡萄牙、英国、法国、意大利、德国、美国（最爱橄榄球和篮球）、日本等国的崛起之路，大家可以惊奇地发现，榜上列强正是当今世界第一流的足球强国。而且，还能更加惊奇地发现，日本也赫然在列。本届杯赛，日本就踢出国际一流的水准；虽然最后一刻被“欧洲红魔”比利时绝杀，以2:3 惜败，但这一场荡气回肠的比赛，已经成为了世界杯的经典。

岑岩：足球“工业化”、建筑“工业化”与后发劣势

“工业化”文明降维攻击

世界杯赛场上的足球，其实就是学习西方组织制度、科技保障、战术产品并试图超越西方的一场现代社会运动。从这个角度来看，中国足球，相当于“戊戌变法”时代，还处于“农业社会”，刚刚接触了现代世界，但还离得太远太远。而与中国同时起步的日本“明治维新”，却取得了成功，从此成为工业化强国。

1992年，中国足球召开“红山口会议”，确定了足球市场化、职业化改革的方向。不料，“播下的是龙种、收获的是跳蚤”。20多年后，中国足球越踢越差，腐败横行、假球黑哨、赌球恶习层出不穷。在笔者40年的球迷生涯中，生生地从“亚洲一流”踢成了“亚洲三流”。而1993年日本职业联赛正式推出，开始阶段由于身高、力量、速度等天赋的差距，日本队还经常被中国队“虐”。但日本队体制优势充分发挥出来，扎实坚定的向巴西学习，练就了亚洲一流的基本功和控球技术；进而向法国等欧洲强队学习，逐步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。从本届世界杯表现来看，已经俨然有从世界二流强队向世界一流强队迈进的趋势。对于我们这些“亲历者”来说，这样的经历简直不要“太扎心”了。

由于中国队在世界杯“屡战屡败”，各种“奇谈怪论”层出不穷，被骂的最多的是主教练，于是中国队就走马灯似地换了多位主教练；也有骂足协的；甚至还有人怀疑是人种问题，说什么“黄种人不适合”踢足球，就更是胡说了。在世界杯赛场上，运动员的天赋固然重要，但却不是核心。君不见，拥有世界一流运动天赋的非洲球队，在世界杯就被“团灭”；而拥有14 名非洲裔的法国队，却夺冠了。美国篮球更能说明问题，同样是非洲人种组成的球队，非洲篮球一塌糊涂，而美国黑人却是一届又一届的“梦之队”，从乔丹、科比到詹姆斯。归根到底，是“工业化”文明对“农业”文明降维攻击的胜利。

岑岩：足球“工业化”、建筑“工业化”与后发劣势

建筑工业化与“后发劣势”

我国的建筑工业化，可以说跟中国足球是“难兄难弟”，一样的“命运多舛”。1950年代“以俄为师”，提出了“标准化设计、工厂化生产、机械化施工”的“三化”目标，学习苏联的建设预制工厂，研发标准图集，推广预制空心楼板和大板房，在1980年代达到高峰，累积建设了数以千万平米的“标准化户型大板房”。但是由于建设标准偏低，保温、防水性能差、连接不够完善等缺点，在改革开放后逐步被“商品房+ 现浇剪力墙结构+ 承包制+ 农民工”的生产方式所代替，预制工厂和建筑工业化几乎遭遇“灭顶之灾”。

从1992年日本援助中国的JICA 计划开始，我国的建筑工业化又换了“日本主教练”，改为“以日为师”，名字也改成“住宅产业化”，并长期将性能认定、部品认证、装修一体化及“四节一环保”作为发展目标，整个行业失去了发展方向。至2010年“哈尔滨会议”，才重回“建筑工业化”的正确道路。

改革开放40年来，我国建筑业取得了很多成就，每年建成面积近20亿平方米，改善了很大部分居民的住房条件，基本满足了经济社会发展的需要。但是，传统生产方式的弊端逐渐暴露。工程质量不可控，质量、安全事故频发；生产方式粗放，材料和能源资源浪费严重；环境污染大、能耗高；人口红利期结束，工地招工日趋困难，工资上涨速度过快；手工作业为主的劳动力密集型建筑业生产方式，无法实现“走出去”的战略目标。有鉴于此，2016年2月，党中央、国务院发布了《关于进一步加强城市规划建设管理工作的若干意见》，提出“加大政策支持力度，力争用10年左右时间，使装配式建筑占新建建筑的比例达到30%”。同年9月，国务院办公厅又发布了《关于大力发展装配式建筑的指导意见》，全国建筑工业化和装配式建筑迎来了千载难逢的历史机遇。整个装配式建筑产业以以往数十倍甚至上百倍的速度在突飞猛进。

然而，装配式建筑产业的基础却未能同步发展。首先是理念。在发展中，容易出现过分强调预制率、特别是主体结构预制率的倾向；容易出现过分强调建设预制工厂、上自动化流水线的倾向；容易出现“为预制而预制”，忽视工程质量的倾向；容易出现重主体结构预制，忽视“一体化”装修的倾向。

其次是装配式建筑人才严重不足。设计、构件生产、安装、质量控制等各方面人才都严重短缺。大部分从业者都是从传统现浇工地转型而来，从根子上还是“农民工”的工作方式。

还有就是管理方式落后，基本上还是沿用“包工头”方式进行管理；管理制度上还是“条块分割”的“碎片化”管理方式，无法适应“工业化”的生产方式，亟待推行EPC 工程总承包方式。

相关专业配套产业严重不足，咨询顾问公司、深化设计、专业运输、吊钩吊具配套、专业吊装和安装队伍等产业链供给严重不足，极大制约了行业的发展。面对行业发展的诸多困难，笔者不禁想起了杨小凯先生著名的“后发劣势”理论。

2002年，著名经济学家杨小凯在一次演讲中提到，美国在财政联邦主义、政治经济学等领域很有建树的经济学家沃森提出了“后发劣势”概念。他提出的英文名称叫“Curse To The Late Comer”，就是“对后来者的诅咒”。他的意思就是说，落后国家由于模仿的空间很大，所以可以在没有好的制度的条件下，通过对发达国家技术和管理模式的模仿，取得发达国家必须在一定制度下才能取得的成就。特别是落后国家模仿技术比较容易，模仿制度比较困难，因为要改革制度会触犯一些既得利益（李克强总理强调，触动利益往往比触动灵魂还难），因此落后国家会倾向于技术模仿。但是，这样做的落后国家虽然可以在短期内取得非常好的发展，却会给长期的发展留下许多隐患，甚至长期发展可能失败。

从中国足球40年的“越踢越差”，到建筑工业化63年一直在“历史的三峡”中不断打转转，直到最近中美贸易战和“中兴事件”，我们更加深刻地认识到“后发劣势”。因为我们的国人太聪明了，总是喜欢“急功近利”，模仿技术，取得浅薄的“成功”；有什么东西赚钱，马上“一窝蜂”、一哄而上，直接将产能做到过剩5到10倍；一旦市场风向有变，马上又“弃之如敝履”。“一抓就死、一放就乱”，循环往复。

究其原因，还是因为模仿技术比较容易，而要进行制度的变革，需要变革理念，等于是“刀口向内”、“革自己的命”，要付出“血的代价”。这是一条“充满荆棘之路”，但又是充满“希望”之路。通过单纯的模仿技术，很容易获得浅层的成功，在短期内取得很大的进步。但由于理念的陈旧，随着技术和经济的发展，制度上深层次的矛盾就会显现，给发展留下隐患，甚至于“旧日成功之因，埋下今日失败之果”。在这点上，同样是在深圳同期创业的企业，华为走的是“充满荆棘的希望之路”，而中兴通讯公司就中了“后发劣势”的“诅咒”。同理，我国的建筑工业化和中国足球，也是经典的“后发劣势”代表。

岑岩：足球“工业化”、建筑“工业化”与后发劣势

不忘初心，方得始终

要解决建筑工业化和装配式建筑这一“深层次”矛盾，没有捷径可走。“何以解忧”，唯有“梁师”。1962年9月9日，一代宗师梁思成就在“人民日报”发表了雄文《从拖泥带水到干净利索》。文中指出，建筑工业化的核心是“三化”，即标准化设计、工厂化生产、机械化（装配化）施工，核心是标准化设计。只是随着科技的进步，又加上了一体化装修、信息化管理，变成了“五化”。建筑工业化的目标，是“提高质量、提高效率、减少人工、节能减排”，即从“拖泥带水”到“干净利索”。

最根本的，是要改变我们的理念，将“建筑工业化”作为核心。工业化的本质特征，是生产标的物的标准化、流水线生产、社会化分工、科学化管理。而我们建筑业，一直深受苏联“计划经济”的影响，“管理碎片化”、条块分割、“以包代管”，核心是以管理“小农经济”的理念和方法来管理“建筑工业化”。根本的出路，是要按住建部总工程师陈宜明先生提出的“装配式建筑为一体，EPC 和BIM 为两翼”的发展战略，树立“建筑工业化”的正确理念，革新管理制度，破除管理壁垒，大力推行以EPC 为代表的国际通行商业规则，走上“制度”革新的道路。

8月26日是深圳经济特区成立38周年纪念日，谨以此文，祝贺改革开放的先锋——深圳生日快乐！愿深圳经济特区永葆青春、勇当尖兵，在国家建筑工业化和装配式建筑的发展中再立新功！

时间/Time > 2018.09.17【图片来源于网络，如有侵权，请联系删除】